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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祕藥娘服藥變性 與身體鬥爭的這些年

來源:美型男    閱讀: 2.02W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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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別焦慮、認知覺醒、開始吃藥、向家人或密友出櫃、就醫確認、開始吃藥……藥娘所經過的路看上去大致是相似的。然而,由於成長環境、接觸人羣、個人性格的不同,每一條路都可以生出無數條分岔路,伴隨着不同的選擇,延展向看不清的遠方。

揭祕藥娘服藥變性 與身體鬥爭的這些年

藥娘服藥變性

“就像是犯了身體背叛靈魂的罪”,藥娘選擇以吃藥的方式與身體進行鬥爭。然而她們需要鬥爭的,又何止是身體而已。

揭祕藥娘服藥變性 與身體鬥爭的這些年 第2張

藥娘服藥變性

青桐站在鏡子面前,鏡子裏的自己,短髮,臉部輪廓分明,鬍鬚悄悄冒出來,喉結像一個孤零零的小山包一樣凸起在順滑的脖頸皮膚上,肋骨寬寬的,胯骨處卻窄了下去,這是一副年輕的男孩子的身體,只不過眼睛格外秀氣幾分。然而,這幅身體是青桐的囚衣,常讓青桐感覺到幾度崩潰,每一天都難以捱過,青桐想努力忘記自己的身體,甚至幻想成爲缸中之腦。

清晨勃起的時候,青桐盯着自己的男性,憤怒和絕望像是被燒紅眼睛的黑蛇一樣往心裏鑽,它像是在以一種耀武揚威的方式宣告着自己的存在:“你想擺脫我嗎?不可能!我就在這裏!”

就像是被插錯了花瓶的花,像是高度數的白酒被灌在酸酸乳的瓶子裏然後放在兒童飲品區出售,在青桐的心裏,自己其實是個女孩,自己一直是個女孩,卻被封鎖在了一個男性的身體裏面。

成長是在不斷克服對身體的厭惡中進行的,也是在不斷說服自己不要再試圖改變性別的過程中推進的。青桐去剪短髮,穿男生的服裝,洗完澡要把浴巾圍到腰而不是胸。青桐一直拼命合羣,在細節處小心翼翼地恪守做男孩的“規矩”。

青桐的成績一直很好,高考那天,其他同學在考場上完成十二年寒窗的最後一搏,自己卻在房間裏打了一整天的遊戲,因爲早就拿到了保送國內一所知名985高校的資格。青桐不想給爸媽添麻煩,從小接受的教育是“要讓爸爸媽媽幸福啊”,於是想就以一個男生的身份活下去吧,拿到學位證,找一個工作,接受家裏人的介紹找一個女朋友然後結婚,在油鹽醬醋的細碎爭吵中生下一個孩子,深夜對着枕邊的人異夢……

大學以後,青桐嘗試過以一個男生的視角去看待這個世界,鼓勵自己“行動起來!”,在做了一個星期的思想準備之後,青桐去向一個男同學要了一個“種子”,嘗試了有生之年第一次“擼管”。在經過了二十四小時的等待以規避傳說中“賢者時間”後,青桐覺得自己還是沒能理解爲什麼“那麼多生理上的同性會對這種感覺趨之若鶩”,不能體會到那種興奮感衝擊頭腦的感覺。就像是從小不明白男生的腦袋裏都在想什麼,不喜歡大人對自己說“她是女孩子,你要遷就她”,會對其他女生會有隱隱的嫉妒。

像青桐這樣對自我的性別認同和大多數人根據其官指配的性別不同的人,被稱爲跨性別人士。在中國,最有名的跨性別者應該是金星,是曾以“劉霆”的名字以及男生的身份被評委“全國道德模範”後做了性別重置手術成爲女人的劉婷。

然而更多的跨性別者仍處在困頓的狀態,通常伴有性別焦慮,因爲自我認知或者表達的性別與生理性別不一致而產生的苦惱或是抑鬱。

對於青桐來說,焦慮是每一天的生活,是清醒時刻必須需要面對的撕扯。是逃避鏡頭不喜歡拍照,是不想把頭髮剪短,是不想承認自己在看到吻戲的時候帶入的是女生而不是男生,是看到毛茸茸的花巧飾品要故意表現出一種嫌棄的感覺來掩藏自己的喜歡,是不敢和人交心怕被其他同學發現繼而羣起而攻,是不敢寫日記甚至害怕自己會說夢話……

同樣,相伴的“覺醒”也並非剎那間的頓悟,而是附着在焦慮之上,經歷過無數次自我懷疑和自我欺騙的起伏,消磨掉很多對抗生活的勇氣。最後,她終於確認“我想要放開全部的自我去愛這個世界,去愛合適的人,爲此我需要放開的自由的,脫離抑鬱枷鎖的我自己”。

大學休學過兩次,換過三次舍友,如果不是因爲抑鬱,可能已經本科畢業了。有時候抑鬱到沒辦法起牀,不願意清醒不願意不想面對自己,連認真看看書也不能,每天不是睡覺就是打遊戲,直到掛掉幾門課,被姐姐從網吧裏拖出來。青桐明白自己抑鬱的根源就在那裏,但它不爲自己的意願所動,身體的意願也靈魂的意願向背離,就像是《上帝之城》裏說的,犯了身體背叛靈魂的罪。

如果自己的心理認同也會男生也許會過得更輕鬆些吧。青桐曾想過如果自己是個順性別男生,可能不會這麼孤零零的,和同級的女孩子談一場美好的戀愛,複習周穿得邋遢一點專心複習,跟着大方向做着大多數人都在做的事情,年少不知愁滋味,多好。而不是像現在,站在山的被陰,過着地下黨一樣雙面的人生。

在這樣的心理壓力下,死亡便彷彿成爲了退無可退後的歸所。青桐說,如果沒有傑克倫敦的《熱愛生命》,也許自己就沒有挺過自殺的誘惑。

一六年七月份,青桐開始開始吃藥了,“以我自己,再努力也辦不到了。”

很早之前,青桐在網上知道藥娘這個概念,四五年前她知道一些跨性別女性會吃烯雌酚之類的雌激素,或者是悅可婷之類以孕激素爲主的避孕藥,來實現抗雄,讓自己更加女性化的效果,但她沒敢嘗試。

在藥孃的圈子裏,會把這些抗雄補雌的藥稱爲糖。有時候一些新人加入,羣裏的老人們會反覆勸新人一定要想好,這種事情沒的後悔,“糖裏有毒”。

除了噁心、頭痛、無力、嗜睡等副作用,這些激素類藥物會引起抑鬱、狂躁,對肝和腎的功能都有影響,且藥效不可逆,若服用超過一定劑量或時長再停藥,男性的生育能力就再也無法實現了。

現在青桐在吃色譜龍來抗雄和一種叫做補佳樂的雌激素,借鑑過國外激素替代療法(hormonereplacementtherapy,HRT)的處方,這些藥“更靠譜些”。

青桐大多通過淘寶或者海淘買藥,她看得懂盒子上的英文,會定期去醫院查一下性激素六項的指標,去醫生那裏掛號確認一下“沒啥大事”。

比起一些藥娘“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青桐要更理智和謹慎,儘量把藥物的傷害控制在最低。

開始吃藥的前一兩個月,青桐整個人變得很敏感,被碰一下肩膀也會覺得渾身痠軟,有時候還會噁心頭痛,但當她發現終於不會再勃起了還是舒了一口氣。

“但就像是解鎖了新的權限”,整個人總算是又回到了受控的狀態,慢慢像一個女孩子的狀態靠近,青桐終於接受自己的身體,也時而會思考做一個女孩子的意義。

“你有時候必須知道你追求的是什麼,是那些刻板印象嗎?是哪些裙子,那些妝容嗎,還是綁在這上面的那些特質?這些都不應該是,都不應該是所謂的意義。就像我不應該用‘從小喜歡粉色玩偶’這樣的話來證明我應該是個女孩子,雖然這是新聞裏對跨性別的報道里面非常常見的。

我會這樣告訴自己,它不需要什麼意義,它就像我自己的存在一樣,我不需要去證明什麼,就像你可以很容易找到活着是沒有意義的論據但我們還是活着,這是爲什麼,就是因爲我們此時此刻正活在這個世界上。”

當身體背叛了靈魂,青桐選擇用外力使其皈依。

青桐本身學的是理科,同時也很喜歡文學和哲學,她常常會聽聽邁克爾傑克遜的Youdon'tcareaboutus這首歌,她比大多數人都明白世界上其實沒有感同身受這回事。

現在,她有時候會用激萌軟件自拍,在粉色的貓耳朵裝飾和美顏濾鏡下面輕輕地抿嘴微笑。

雌性激素改變了脂肪的分佈,讓青桐的臉變得更加圓潤,有時候會被人說“人證不符”,青桐會笑笑說:“吃胖了,臉圓了,頭髮長了唄。”會因爲外賣小哥一句“美女,37樓怎麼走。”而偷偷開心。

跨性別女生很容易感覺到滿足,格外喜歡留長髮,喜歡粉色,喜歡可愛的裙子,因爲胸部發育多一點而興奮。青桐說:“一些藥娘會很願意迎合刻板印象,因爲只有這樣她才能得到周圍人的承認,纔能有安全感,從某種角度來看,難道金星不是這樣子的嗎?”

她跟高中時代的好友出櫃,看着他一邊糾結於要尊重體諒她的選擇,一方面爲她吃藥可能帶來的身體損傷而擔憂,青桐覺得很溫暖。

青桐現在也開始慢慢規劃自己的未來,也許會出國,去一個對跨性別更友好更接納的國家,計劃畢業後做去勢手術。青桐知道,這個社會並不會單純因爲一副女性的外表而把她看作是女性去接受,但至少買衣服容易一些,也許還會做些修修面骨和肩骨的手術,這樣出門和人打交道會更容易些。就像她說:“不論如何,性別重置手術的本徵目的不應該是改變器官的形貌,而是讓自己的生活更好。”

在知乎回答“當藥娘是一種怎樣的體驗”時,青桐寫了這樣一段話:羅馬人,希臘人,在家鄉的土地上建立了自己的城邦,國家,把自己的詩歌,哲學,和軍隊輸送到各個地方。可是哪怕背井離鄉,哪怕飽受磨難,哪怕潦倒終老,猶太人依然在尋找自己的應許之地。

改變:“既然人生苦多”

今年六月末,三十歲的周燁開了一個“切蛋直播羣”,在羣裏隨時播報她在泰國水門做去勢手術的細節。

“今天在泰國吃了火鍋”、“泰國的肯德基很便宜”、“我的手術就是個小手術,很快啦”……羣裏二十幾個人,有人好奇,提各種和手術有關的問題,有人發發自己的照片,和羣裏的其他人聊天,還有人發了紅包給大家搶,紅包封面上寫着“切蛋順利”、“切了就好了”。

手術當天下午,周燁還在羣裏彙報:“出門了”、“上車了,不堵車還好”。羣裏有人回憶,之前另一個“姐妹”做手術,也是下午一點半出的門,“這個時間很玄”。

手術出來,周燁精神不錯,自己走着就回酒店了,回去把羣名改成了“就叫我……小太監吧”,過了兩天改成了“叫我大總管”。

其實,這不是周燁第一次切除睾丸的手術,只不過,上一次是由她自己動手。

2009年國家衛計委辦公廳辦法的《變性手術技術管理規範(試行)》中規定,變性手術需要滿足的材料:有精神科醫師開具的易性癖病診斷證明、患者提供已告知直系親屬擬行變性手術的相關證明等,還要滿足“對變性的要求至少持續5年以上”、“且無反覆過程術前接受心理精神治療1年以上且無效”等條件。

這就說明周燁必須要向父親母親出櫃,還要經過更長時間的等待。

於是周燁想,不走正規醫院了。況且私下找醫生來做價格還更便宜。

然而,聽到自己約好的醫生因爲非法行醫被判了刑沒辦法給自己做手術了,周燁覺得非常絕望。一時着急,周燁決定,那就自己來做吧。

周燁認爲自己已經做了比較充足的準備。她在網上看了些許多教程,在淘寶上買了些基礎練習包練手,“它裏面有那種硅膠塊海綿塊可以聯繫怎樣縫合啊結紮啊,網上還有視頻可以看,告訴你什麼時候換刀、換幾號刀之類的。”然後又通過特殊的渠道買到了用來局部麻醉的藥物。

“練得這麼熟,我覺得自己肯定是沒問題的嘛”。

可意外還是發生了

有一條血管被刀一碰就破了,然後周燁手中的鉗子鬆了一下,血管一縮,出血點就不見了。眼看自己處理不了了,周燁在內褲裏墊了很厚一沓衛生紙,自己打車就去了醫院。

去的第一家醫院深夜沒有泌尿外科的醫生值班,於是連忙又去了另一家。一開始說只要清創就好,後來醫生說還是需要手術,又去做抽血檢查、打破傷風……當時墊的一沓紙已經被血溼透了,然後沿着褲管流到鞋上,淌到地面上。

醫院走廊的燈光很明亮,照得周燁有些眩暈。男友趕過來幫她繳費,按壓着傷口,但是男友不能幫她簽字手術,父母從家裏趕來又需要時間。周燁出血量太大,頭暈,渾身發冷,問醫生能不能自已先把字籤掉,醫生跟父母通了話,決定先做手術。“我當時感覺我已經快要熬不住了”。

男友在手術門口等,父母半小時後趕來。還好手術順利,在醫院躺了幾天,周燁又生龍活虎了起來,今年六月末,周燁找好中介去了泰國,找醫生把另一隻“蛋蛋”也割掉。做完手術,周燁拍照留念,發朋友圈,“下輩子不要來找我了。”

剛上小學的時候,周燁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三四年級之後,這種“不對勁”的感覺更加明顯。周燁不喜歡爸爸給她買的黑色、深色的衣服,跟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會偷偷用爺爺的老式剃鬚刀刮腿毛,颳得腿上都是血口子。

周燁發育得算比較早,初二的時候個頭已經超過了一米八,整個人又寬又壯。發育之後,周燁漸漸發現自己是喜歡男孩子的,覺得也許自己是男同性戀吧,但又覺得非常厭惡自己身體上男性的性徵。

初中的時候,網絡還沒有很發達,大家在BBS聊天室裏聊天,到了高中,周燁隱約覺得自己其實還是想做女生,就在網上搜集資料,會特別關注一下類似於“泰國人妖變性”這樣的新聞。週末,周燁去買舊書的集市轉悠,淘換一些“標題驚悚的”、“和變性、泰國人妖有關的”小雜誌和書,甚至還找到了美國一本FTM(跨性別男性)的自傳。

一些文章裏說,泰國人妖會吃一些含雌激素的避孕藥來維持女性的第二性徵,周燁看了有點激動,拿着零花錢跑到離家很遠的藥方去,跟店員說:“我要買避孕藥”。

店員問:“你給誰買?”

“我給我媽買的,我媽讓我幫她買。”

“那你要長效的還是短效的?”

“長效。”那個時候周燁什麼都不懂,就覺得字面意思來看,肯定是長效有用一點。

買了一板“長效”,周燁開始一天一粒。吃藥之後,胸部變大,乳暈開始變粉,“身上有一種奶香味”。那時的周燁不懂得用量,也不懂得避孕藥裏的孕激素會使自己產生抑鬱情緒,有時候周燁一天哭個三五回,看誰都像是要欺負她。有一次學校體檢,周燁肝功能沒過,她覺得,應該是吃藥的原因。

“那個時候狀態特別特別不好,就覺得如果女孩子的狀態是這樣的話,那我不要做女孩子了吧。但後來想想,其實是那段時間藥量太大了,導致了抑鬱。”

在那之後,周燁停藥吃藥又反覆了幾次。大學的時候,在網上查到吃螺內酯可以抗雄,又買來吃,吃了半年不到,還是因爲用量太大導致腰腎部位疼痛所以還是停了下來。

“現在網上可以找到比較安全的藥量和配比,但是我那個年代就是自己瞎吃,沒什麼可借鑑的,有時候就覺得多吃一點效果可能會好一點。現在這個藥量,也真的是很多前輩的大姐姐阿姨們拿自己的肉身試出來的。”

即使到現在,很多藥娘因爲年紀小的或者瞭解的欠缺,仍然會不顧藥量去吃藥,同時,因爲目前對跨性別的認識不夠,大多數城市的醫院往往沒有針對性別焦慮或者跨性別人羣的科室,很多人沒有醫囑可依,只能靠貼吧、QQ羣的經驗。

出於對男性性徵的厭惡感,周燁又開始吃“抗雄”,但周燁現在瞭解了副作用,懂得控制用量,開始工作後的她也會爲自己買些好一點的藥。

對於“抗雄”帶來的身體上的變化,周燁也覺得滿意,但仍然覺得缺一點點,直到她開始嘗試用一點雌激素。“就像是一杯水,總有兩三滴不滿,開始用雌激素之後,就像是那兩三滴水終於也加進去了,它滿了。”

後來,她接觸到了一些關於跨性別的線下的活動,加入了些微信羣,相互交流,也有些人會發自己的體檢結果,有些人會發點語音讓大家聽聽最近練習“僞聲”的成果,也有人制作了些“對方不想說話並向你扔了一盒補佳樂”之類的表情包在刷屏。羣裏把跨性別男性稱爲“兄弟”,把跨性別女性稱爲“姐妹”。有圈裏比較“資深”的朋友對她說:“你既然吃雌激素,應該也是跨性別女吧。”

16年,周燁陪一個姐妹去上海市精神衛生中心開做性別重置手術需要的“易性癖”診斷證明的時候,自己也去掛了號,做了心理諮詢,醫生確認她爲易性癖。

這張證明推動她解開了長久以來困擾她的對性別認同的困惑,到了將近三十歲,周燁才漸漸認定自己是一名跨性別女性,這之後,她選擇了手術對身體進行改變。

因爲周燁性別認同的轉變,出於對周燁身體上種種變化的畏懼,原本是男同性戀的男友跟她分手了,但周燁一直記得男友曾告訴她:“人生苦多,還是要做自己。”

爭取:“其實我沒有跨性別”

走在路上,一個陌生的男人看到H.C,白眼一翻,說了一句“男不像男”。

H.C愣了一會兒,覺得生氣,覺得他憑什麼審視自己。可那人已經快步走掉了。

H.C很瘦,小腿筆直細長,下巴尖尖的,架一副黑框眼鏡,讓人覺得清秀。後腦勺上扎一個小辮子,就像是兔子毛茸茸的短尾巴,斜劉海厚厚的,遮住一隻眼睛。H.C不願意去理髮店,因爲有時候理髮師會不去問就直接剪一個男生風格的髮型出來,而自己也懶得費太多口舌去解釋。

“爲什麼大家會覺得男生表現出女性氣質就應該被嘲笑,而女生表現出男性氣質會被誇獎?這在根源上說其實是一種性別歧視。到後來我碰到一些女權朋友,她們或者他們對自己的女性氣質、女性身份、女性性別都非常的自豪,非常有力量地去感到驕傲,這給我很大的激勵,去接受這樣的性別和氣質沒有任何羞恥的事情。”H.C說。

H.C是跨性別中心的創始人和負責人,自己也是一名跨性別女性。一天裏大部分時間,H.C都是精力充沛的,開通跨性別熱線、成立跨性別反家暴小組、運營公衆號、開各種與跨性別有關的交流會和觀影分享會。

當她接到關於跨性別家暴、跨性別者被父母關在家裏的信息,她帶着律師趕去,和這些家長們談。一次觀影分享會上,一個男生完全不瞭解跨性別的概念但對這個概念好奇,其他來分享故事的人覺得不耐煩,但H.C也會很耐心地給他解釋。

而有時候到了深夜裏,抑鬱籠罩過來,H.C從冰箱裏拿出一罐的啤酒,一個人坐在電腦前面敲字。

大學時期,H.C寫過一部小說,裏面那個主要的男性角色猥瑣而懦弱,而主要的女性角色勇敢同時又很糾結。這兩個角色都是H.C自己。

H.C說,那個男生,就像當時自己在努力模仿男生的樣子:很多混在人羣裏,在女生經過的時候口頭調戲一下她,講兩句黃色笑話。H.C在小說裏拼命抨擊他,並且不知不覺地把自己代入了那個手腕上文着一株曼珠沙華的女性角色。

大學時,H.C認識了一位雙性戀的女生,她喜歡畫畫,對戲劇歌劇也很有自己獨特的品位,喜歡文學就自己搞一個文學社。H.C覺得震撼:“感覺我不應該是現在這樣子的,我應該是她這樣子,我以前一直被構建得死死的,就像木偶、機器一樣。”高考後的H.C因爲家人的意願放棄自己喜歡的文科而學計算機,聽從“一個男生不要花太長時間在衛生間弄頭髮”。

在認識那個女生之後,H.C想要掙脫,想要找到真的自己。但同時,她陷入了很深的絕望,她在想如果那段時光能夠按照自己的意願去生活,自己可能和現在完全不一樣,而現在回頭看看,那段時光完全是被浪費了,“當我想到我這輩子都與那段時光無緣了,這令我感覺到極端的痛苦”。

小說的最後,女主還是殺死了自己。這是H.C想到的最好的結局,她覺得她的死亡是一種抗議,讓大家看到一些問題以及她的內心。就像自己在抑鬱的時期在考慮要不要結束生命時也會想其實很多人選擇死亡其實是在抗議,那時候和家人矛盾很重,想用死亡來引起他們的反思,讓他們後悔。

但最後,H.C沒有這麼做。她像小說裏的女孩一樣,在“可以割腕的位置”文了一株曼珠沙華,傳說中這種花開在墳墓旁邊,又叫做彼岸花。文身會給H.C一種踏實的感覺,她感覺很多東西都會失去,但文身可以和身體結合得最爲緊密,文身也是她態度的一種宣告。作爲跨性別女性,H.C會常常關注自己的身體,認爲“身體本身就是政治”。

在倡導女權的公益組織中做過志願者,也認識了一些在倡導性別平等的人,許多志同道合的人讓H.C覺得自己被賦予了能量,在大多數時間能夠保持積極的心態。漸漸的,H.C也接觸到了更多有關性別的概念,當她在Facebook上的看到跨性別女性這一概念的時候,“嗯,這是我”,她覺得終於找到了可以準確描述自己的標籤。

後來,她成立了跨性別中心,一個非營利的公益組織,想要爲跨性別人羣爭取更多的權益,消除歧視。

L.X管H.C叫boss,也在跨性別中心工作,17歲的她離開了在東莞打工的爸爸,一個人帶着一千塊錢來到了廣州。

她記得自己第四次自殺是在房間裏吞了一瓶苯海索。在醫院醒來後第一個念頭竟然是“這一次爲什麼又沒死成”!”她還記得爸爸對她說的“你能怎樣改變?把自己變得男人不像男人,女人又不是女人嗎?”。而L.X回答“寧願這樣,我也不想做一個男生。”

L.X去發傳單,除去吃飯和車費一天能掙到四十塊。沒錢生活,更沒錢手術,L.X也曾像周燁一樣,嘗試爲自己切除睾丸,同樣出現了意外,大出血,被朋友送去了中山六院。然而,中山六院在沒有經過L.X同意的情況下在公衆號裏寫文講了許多手術細節,並且使用了“揮刀自宮”、“葵花寶典”等字眼。很快,《都市快報》等媒體進行了轉載。

這讓跨性別圈子裏的很多人感到侮辱和憤怒。跨性別中心便立馬寫文開始“聲討”。

今年五月,H.C決定以發起衆籌的方式,給L.X籌得工資,提供給她一份跨性別中心的全職工作崗位。

H.C也曾選擇吃藥,大劑量,不害怕抑鬱也不害怕傷身。

但後來,H.C的伴侶朝陽告訴她,希望她接受自己的身體。朝陽來着東歐,她主動告訴H.C,想和她在一起。

“之前大家會覺得裙子就是女生,長髮就是女生,但漸漸大家會覺得‘爲什麼男生不能穿裙子留長髮?’,人們已經看到髮型和衣着是和性別完全沒有關係的了,但是還沒有看到身體和性別是沒有關係的。”H.C同意一種說法:其實性別的劃分並非二元,非男即女,而是多元的。

在這之前,H.C不願意讓伴侶碰到自己的身體,特別是“被稱爲男性”的部分,她會輕輕地拿手撥開,也不願讓朝陽看見自己刮鬍子的樣子。但到後來,H.C接受了朝陽的說法,她停了藥,暫時不打算手術,也慢慢減小了對自己身體的厭惡。

“這個社會會因爲一個人的生理性別,或者說某一個器官而硬規定我是某一種性別,也從來沒有問過我自己的心理認同是什麼,並且要你完成社會對某一性別的規矩、刻板印象。大家會覺得,只有生理性別纔是真正的性別,所以當我心理性別與生理不一致的時候,那就是我錯了,我就成爲了一個‘跨’性別的人,事實上我並沒有‘跨’,我一直都是我心裏認同的性別。

跨性別中心的活動還在不停地舉辦、推進,歡迎性少數者來交流,也歡迎非性少數者來了解。NGO的工作通常會嵌入到生活中,所以H.C總是會覺得忙碌。但她說,雖然這些工作有意義也能給她帶來成就感,但她更想做些文學藝術類的工作,文藝作品對人的打動不會隨着時間而消失。

H.C現在把劉海梳起來,露出光潔的額頭,並且開始化妝,原本就細長的丹鳳眼被眼線拉得更加嫵媚。去年生日,H.C的禮物是一件深藍色日系的裙子,如今H.C大大方方地穿着它,對着鏡子,輕輕微笑,按下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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