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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殺人焚屍滅跡疑案物證缺失 仍判死緩

來源:美型男    閱讀: 1.05W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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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殺人焚屍滅跡疑案物證缺失 仍判死緩

  當年陳滿在海南天涯海角景區的留影。

如果早能料到人生後來的種種變故,不知道陳滿還肯不肯再次丟下“鐵飯碗”去海南。

1988年初,海南確定爲“經濟特區”的那一年,這個25歲的年輕人,和一羣四川老鄉來到海南。

1992年12月末,一起殺人焚屍案震驚海口:四川人老鍾遭人殺害後,兇手縱火後逃走。

陳滿隨即被鎖定爲兇手。1999年4月,經過長達6年的司法程序,陳滿二審獲判死緩。

此後,從海南到北京的政法機關,開始陸續收到有關此案的申訴材料。但陳家人得到的回覆均是對原判的認可。

近日,澎湃新聞走訪四川、海南等地,查閱陳滿案的卷宗材料,發現諸多懸疑:由於“物證丟失”,本案主要物證並未在庭審中出示;陳滿堅持喊冤,且其有罪供述亦多處存疑;另一些被判決書認定可證明陳滿犯罪的證言,在律師看來恰可反證其沒有犯罪……

海口兇案

那幾乎是海南最引人注目的一年。

1988年4月,海南省政府正式掛牌。據說,那一年有十萬青年來到這個中國最南端的海島。陳滿正是其中之一。

“也不是說要賺多大的錢,就是想去自我實現一下。”馬力勇和陳滿相識多年。當年,兩人一起在原單位辦了停薪留職。

揹着鋪蓋,揣着千把塊,坐幾十個小時的火車。1988年的春節剛過,陳滿和馬力勇、王福軍等8個四川老鄉,落腳在離家千里的海南島。

而後,各自命運卻南轅北轍。

1992年12月末的一天,民警突然找到王福軍。“一開始就說,‘你可能再也見不到陳滿了’。”

這句話讓王福軍徹底懵了。“說是陳滿可能死了,被人殺的。”

王福軍提出去看看屍體。那副慘狀至今讓他不寒而慄——脖子被割得極深,近乎斷裂,整個人被燒得面目全非。

但王福軍一眼就認出:死者的真實身份是老鍾。

據澎湃新聞了解,老鍾是四川某公司駐海口的工作人員,時年46歲。其公司在振東區(現已併入美蘭區)上下坡村109號的房子,平時由他看管。陳滿曾是這裏的租客。

王福軍後來才得知,原來民警在老鐘的身上搜到了陳滿的工作證,纔會以爲死者是陳。

1994年11月,海口中院作出一審判決。判決書認定,1992年12月25日晚7時許,陳滿從寧屯大廈去往上坡下村109號,將老鍾殺害,並焚屍滅跡。構成故意殺人罪和放火罪,判處死緩。

海口檢察院認爲判決過輕,當即提起抗訴。

1999年4月,海南省高院審理後,依舊維持原判。

海南省高院的裁定書稱,海口檢察院的抗訴意見並無不當,但考慮到本案的具體情況,可不立即執行死刑

沒有作案時間?

作爲陳滿的申訴人之一,清華大學法學教授易延友仔細梳理過所有案卷。他首先得出的結論是:陳滿不可能有作案時間。

據一審判決書認定,1992年12月25日晚7時許,陳滿得知上下坡村停電,且鍾就要返回四川,便從寧屯大廈竄至上坡下村109號。見鍾在客廳喝酒,便與其聊天,隨即從廚房拿起一把菜刀,趁鐘不備,朝其連砍數刀,致鍾當即死亡。接着,陳滿焚屍滅跡。

起訴書還稱,陳滿在殺人前先換上了事先放好的衣物,殺死老鍾後又換回來。

易延友根據判決書援引證人的證言分析,案發當晚的18時至20時,陳滿一直在寧屯大廈。這些證言由警方蒐集,且取證時間多爲案發後數天內,證據的可信度和真實性較高。

易延友也注意到,不同的證言之間,確實會存在一定的空檔期,但斷檔的時間不會超過20分鐘。據陳滿的一、二審辯護人曹錚當年的步測,來回寧屯大廈和案發地點就需14分鐘。

在這段時間裏,陳滿要先從寧屯大沙走到上坡下村109號,然後完成進門——寒暄——更衣——持刀殺人——拖屍轉移現場——再次更衣——搬煤氣罐縱火等過程,然後再次返回寧屯大沙。易延友認爲這根本不可能。

值得一提的是,這些在律師們看來恰可證明陳滿沒有作案時間的證言,卻被判決書列爲定罪證據。

本案的一審審判長在接受澎湃新聞採訪時,也簡單迴應了以上問題。

他認爲,“證明他幾點到幾點不在(兇案現場),只是一個模糊的概念”。他也做過現場試驗,結論卻是:陳滿有足夠的時間作案。

“講不通”的邏輯

邏輯上諸多矛盾,也是律師們質疑的重點。

首先是陳滿的工作證問題。據起訴書顯示,他殺死老鍾後,將自己的工作證放入其褲子口袋。

陳滿的一份筆錄顯示:這麼做是爲了“造個(已死)假象,公安局就不會找我了。”

但曹錚認爲,這種說法根本站不住腳。“如果是爲了遮人耳目,那陳滿在殺人後應該銷聲匿跡,可爲何他還要接着領着工人幹活?”且陳滿被抓的地點在寧屯大廈,這表明事發後他依舊在“熟人圈”裏活動。

其次是殺人動機。據海口中院認定,陳滿之所以起殺心,主要有兩方面原因:

其一是債務糾紛。1992年1月起,陳滿搬進上坡下村109號老鍾公司的房子租住。期間,因其未交房租,陳與鍾產生矛盾。

另一方面原因是,鍾還聲稱要告發其私刻公章幫人辦工商執照的事,並於同年12月17日要其搬出。“陳滿懷恨在心,遂起殺害鐘的歹念”。

據曹錚瞭解,以上動機的依據,主要來自一份證言。

這名證人稱,其曾聽老鍾抱怨陳滿欠他房租,讓他幫忙辦執照的錢也沒給,老鍾說要去告陳滿。

但據曹錚瞭解,陳滿當時已有幾項工程款即將收回,經濟狀況還算寬裕,沒理由爲了這點錢起殺心。另外,通過這位證人的話也能看出,老鍾本人也參與了私刻公章辦執照,他自然不會去舉報自己。且他說這番話距離案發已有好幾個月,但他也一直沒有這樣做。

同樣關注此案的深圳律師肖海峯認爲,即使是兩人間存在經濟糾紛,陳滿也明知老鍾就要離開海南,他若是爲了躲債,只要消失即可,何必還要去殺人。“這在邏輯上也是講不通的。”

矛盾的口供

無論是在庭審中,還是本案宣判後,陳滿始終強調,他的多份有罪供述,均是刑訊逼供的結果。

根據易延友的統計,陳滿總共的13份筆錄,可以分爲5個階段:不供認——供認——收回供認——供認——再次翻供。

陳滿被抓獲後,在前三次訊問中,他均不認罪,並詳細交代了自己當天的活動軌跡。但在1993年1月9日凌晨,也就是其被抓後的第11天,在“反覆交代政策”、“多次提審”後,他終於供認。

其後,陳滿的口供又歷經多次反覆。“一個開始完全不承認自己殺人,卻在凌晨兩點突然承認,這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做出來的供述?”易延友在申訴書裏反問。

曹錚在分析案卷後還提出,這些口供也有許多與實情不符之處。據他當年的統計,這些矛盾的口供至少有18處。

比如,陳滿交代說當使用毛巾被捂住老鐘的嘴巴、頭部,還用來擦拭地板血跡,但現場勘查並未發現帶血的毛巾;陳滿稱自己使用打火機點燃了煤氣罐,但現場發現的卻是火柴盒和散落的火柴若干;陳滿還說自己殺人後取走了錢物,並存放在一個朋友那裏,但檢方後來並未出具這方面的證據……

“傳說中”的物證

陳滿的另一位申訴人、四川律師王萬瓊認爲,物證是本案的一大“硬傷”。

據勘查筆錄記載,當時的勘查人員提取的物證有帶血襯衫、各種刀具、10多處血痕等。

在王萬瓊看來,按理說只要充分檢驗、分析這些物證,至少可以確認兇手是否確爲陳滿。“做一個血型鑑定,或者驗一下指紋,看看和陳滿的是否符合,這總不難。”

但據她瞭解,警方几乎沒有做任何的鑑定或檢驗,要麼稱未提取到有價值的物證。

讓她更生疑竇的是,勘查筆錄中幾把菜刀、血衣,甚至包括陳滿的工作證等重要物證,在法院兩次開庭時均未出示。“說是被警方搞丟了,案子還沒審判,怎麼就能丟了!”王萬瓊認爲,既然物證未出示,而且本案中幾乎也沒有旁證可予佐證,那就應視同沒有物證,甚至不能排除刻意隱匿證據的可能。

澎湃新聞查證,在一審判決書中,海口中院依舊將“遺留在現場的物證”作爲定案證據,卻對“遺留在現場的物證”到底爲何,未作任何說明。

陳滿案的一審審判長告訴澎湃新聞,由於公安機關沒有保管好“個別物證”,確實存在“疏漏”。

但他強調,對於現場物證,勘查筆錄裏仍有有記載,其中的細節問題和陳滿的口供也是一致的。“有非常確鑿的證據,證明是他乾的……如果不是他乾的,(和勘查筆錄吻合的口供)是交待不出來的。”

他還透露,正是考慮到公安機關的“疏漏”,他們才判處陳滿死緩,而不是死刑立即執行。“從我的角度來說,這個案子沒有任何錯誤,百分之百不是冤案。”

出庭警察作僞證?

在陳滿案的二審現場,檢方提交的一份新證據,一度引起庭審騷動。

這是一份據稱是陳滿手繪的《犯罪現場示意圖》。其中標示的老鍾屍體位置,煤氣管位置等均與勘查筆錄相符。如果這張圖確爲陳滿在沒有任何外力干擾的情況下完成,勢必大增其作案嫌疑。

但在曹錚的記憶裏,一審時,他並未看到這張圖。根據陳滿說法,這張圖是在辦案人員畫好後,“強迫”他畫的。

似乎是爲了增強這張圖的證明力度,此次庭審中,檢察員還請來了民警於某作證。

“他說自己是在1993年8月參加的工作,同年9月起參與對陳滿的預審,他親眼看見陳滿畫下這張圖。”曹錚回憶道。

“他說到這裏時,陳滿立刻表示這張圖是1993年1月畫的,情緒一下就失控了。”曹錚也認爲這張圖應該是當年1月前後所作:通過紙張裝訂線等方面的細節判斷,這張圖的紙張和1993年1月時審訊筆錄的紙張屬同一類型,和預審筆錄紙有明顯的不同;且這張圖也被放在陳滿當年1月所做的兩份供述之間。

在曹錚看來,這足以表明,身爲警察的於某在“睜着眼睛說瞎話”。“還沒參加工作就能見證陳滿畫下這張圖,這不是作僞證是什麼?”

據澎湃新聞了解,陳滿老家四川綿竹當地的一位全國人大代表,曾將這一情況反映至最高法人大代表聯絡處。但後者審查認爲,於某作僞證的說法不能成立。最高法的覆函稱,陳滿在偵查階段確實畫過一張示意圖,但那張圖並未附卷。

申訴進行時

2014年6月下旬的一箇中午,綿竹市區的一家小酒樓裏。王福軍和馬力勇偶爾纔有的一次相聚,兩個已知天命的男人舉起酒杯,一口悶下了肚。

1996年,在王福軍到海南的第八個年頭,他最終選擇離開。至今再也沒回去過。

如今,王福軍在成都開了一家會計事務所。馬力勇則是綿竹市某機關單位的中層領導

當陳家人在堅持申訴時,他們也都願意盡力幫忙。“如果真是冤枉的,那他虧了的可不止這二十幾年,一生都毀了。”

試圖推動陳滿案進入複查再審程序的,還遠不止他們。

今年年初,陳滿目前的申訴人易延友和王萬瓊,專程去美蘭監獄會見了陳。“和他聊了之後,我更加確信,這是一起冤案。”但眼前的陳滿,讓從未見過他的王萬瓊感到震驚:弓着個背,黑黢黢的,儼然一個小老頭。此時,他已在高牆內度過了漫長的21年。

馬力勇偶爾也會和朋友聊起1988年。那年年初的一天,他帶着新買的相機,來到海南最著名的景點——天涯海角邊上。在那塊刻着“海闊天空”的石頭前,同行的年輕人一個個上前拍照留戀。

鏡頭前的陳滿,穿着一件單薄的毛衣,兩手插在褲子口袋裏,咧着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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